许樱绯脑海里的弦马上绷紧了。接着听到长公主叹了一声：“只可惜红颜易逝，我们女子不可能一辈子年轻貌美，总有人老珠黄的时候，而男人，哪怕七老八十，也可以要二八年华的少女。”许樱绯听出她话里的意思：萧翎喜欢这种类型，但不会喜欢某一个人。她不确定长公主是否知道了什么，不过想想，她与萧翎是姐弟，即使知道也是正常的。羞耻心和耻辱感像是淬了毒的藤蔓一样在她心里疯狂生长攀爬，迅速将她整个人紧紧捆住。她什么都不能说，什么也不能问，只能任由长公主那双明媚带着轻贱的眼四处试探。茶室里安静如斯，长公主闲情逸致喝着茶。许樱绯死死拽着手中的帕子，每一秒都是煎熬。除了沉默，除了接受她审示的目光，她能做什么呢？像是愚蠢地幡然醒悟、后知后觉，这段感情中，她是下位者，萧翎究竟喜不喜欢她，会喜欢多久，她没有任何决定权。哪怕在这同时，他还有别的女人，她亦没有任何资格吃醋。有朝一日，这件事昭然若揭时，别人又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她？窗外忽然传来喧哗声，不知谁喊了一声：“有人要跳楼！”长公主回过神，起身打开窗户去看。许樱绯坐着的位置正好对着外面的阁楼，是京城有名的烟花之地，一个身材纤细、穿着与她同色裙裳的女子站在高台上，身后几个老鸨正在呵斥她，她无助彷徨，满脸泪痕，回头往下看，楼高千尺，摔下去不死也残。许樱绯蹭的一下从椅子上坐起，本能地跑过去。还没来得及呼救，就看到那个女子绝望转身，纵身一跃。人来人往的街上，一个玄色身影从马上一跃而起，在空中稳稳接住女子，两人盘旋几圈落到地上。四周爆发出欢呼声。长公主指了指那个身影：“又来了，他最喜欢上演这种英雄救美的戏码。”美艳的长公主拍拍手，扬眉道：“走，陪本宫去看看热闹。”许樱绯不知哪儿来的勇气：“不了，殿下，我还有事，想先回府。”长街倚红楼前水泄不通，不时有人围过去，对面的茶楼下形单影只的马车驶向空荡荡的街道。萧翎一袭玄色云纹金线锦袍青年英气逼人，周身锐气势不可挡，轮廓深邃，薄唇微抿，刀削一般的下颚，目光清冷孤傲，如立雪山之巅。“让开。”人群瞬间寂静，很快让出一条道。他看到人群外站在茶楼前的长公主，径直走过去。“许樱绯呢？”“不知道啊。”长公主懒懒抱着手臂：“跟本宫打了个招呼就走了，这个时候约莫已经回到府里了吧？”她斜着嘴笑：“打个招呼而已，有必要紧张成这样？”萧翎眸光森冷如冰刀：“再敢接近她，本王饶不了你。”长公主懒懒朝那边抬了抬下巴：“救完人就走了，人家姑娘可含情脉脉看着你呢。”苗条纤细的女子怯怯弱弱，两眼含泪，跟许樱绯身形几乎一模一样，穿着跟她一样的衣裳，连容貌都有七八分相似。女子走过来跪倒在萧翎脚下：“求王爷替奴婢赎身，奴婢愿一辈子伺候你作为报答，哪怕做王府最低贱的丫头都可以。”萧翎冷哼，淡淡看着长公主：“趁本王还没发火，带上你的冒牌货，有多远滚多远。”*这个夏日夜晚异常闷热，一连放晴了十几日的京城，终于迎来了暴雨。许樱绯坐在窗前的矮榻上，暴雨倾盆，豆大的雨点砸在玉石路上，溅起一朵朵水花。雨水如同珠帘般从屋檐垂下，模糊了天地间的界限。海里却全是长公主意味深长的眼神，以及萧翎飞身接住坠落女子的情景。想着想着，那道身影就闯入了视线。他的侍卫替他撑着伞，远远就感觉到他周身不近人情的凌厉，他在宽大的伞沿下，他的侍卫大半个身子露在暴雨中。这段时间听多了他调笑的话语，感受到他不为人知温情的一面，以至于差点忘记他原本是一个什么样的人。他走进来，身上带着雨中的冰凉与水汽，很自然地拥住她，头枕在她肩上，低眸问她：“今天可以吗？”许樱绯看着前方，语气平静：“你身上有伤。”“是身上的伤，不影响跟你做。”他掀开她颈间的发丝，去吻她白皙纤细的颈，声音慵懒暗哑：“过两日你月事要来了吧？”许樱绯侧过颈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，根本没有能力去分辨他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，也没必要，本来也只是交易，这段关系，越纯粹、越早结束越好。她默默走向床。熟悉的角落，熟悉的气息，她抬眸：“你不方便，我来吧。”萧翎动作顿住，嘴角含笑：“本王这伤没白受。”床挨着墙，许樱绯没说话，将他推到靠墙那边，倾身吻下去。萧翎很享受，双手扶着她的腰回应。许久，许樱绯汗流浃背，几乎松散过去。萧翎满足的嗓音又轻又哑：“辛苦本王的小郡主了。”许樱绯精疲力尽靠在墙边，“接下来的半月可以不来吗？”萧翎托着她的下巴吻她鬓角的细汗，“为什么？不做就不能来？”呼吸声渐渐平缓，眼尾还泛着隐隐泪光，她回得很简洁：“是。”萧翎细细的吻停了下来，直起头：“难怪今天这么卖力，是为了这个。”“本王要是不答应呢？”许樱绯默默抬眸，直视萧翎：“你想过要是被人发现，我会面临什么吗？”答应他的时候只一心想救兄长，那时候觉得只要可以救兄长，让她死都可以，献身又有什么关系？也曾想过不去在意别人的眼光，反正不会少一块肉，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，尤其是今日看见长公主轻贱她嘲笑她的目光，才知道，这个世上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。萧翎的眼眸深邃不见底，落在她仍然绯红的脸上：“你别怕，没人会知道。”“那长公主呢？”“她不敢说出去。”许樱绯笑了笑，脸上写满了不信任。萧翎眼神傲慢：“知道又如何？本王说了不给你名分吗？你想要什么时候都……”他的声音被冰冷地打断：“我不想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