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清晨,老夫人起身时才知儿子回来了,早早便去了他房中。“你回来得正好,老太傅和他夫人回京省亲,自从老太傅回乡养老,咱们两家也有五六年未见了吧?”老太傅是先皇还是太子时的老师,顾知亭是当时太子的陪读,后来在国子监也曾教过许樱绯,他的夫人与老夫人还在闺中便是密友,因此两家感情甚笃。老夫人说:“昨日他们派人来传话,今天到咱们府来坐坐,你赶紧拾掇一下,去叫茵茵回府。”她一边说一边吩咐下人们好好准备。知道兄长回来,许樱绯没有睡懒觉,早早便起身回了侯府,没多久就见到了阔别多年的老太傅和太傅夫人。或许是心宽体胖,两位老人家头发虽然花白了,但面色红润,身材也比几年前丰腴了些,看到许樱绯时,太傅夫人拉着她的手:“是樱绯郡主吗?小时候就是个美人胚子,长大了出落得越发漂亮。”许樱绯跟着太傅夫人眉开眼笑:“师母身体一定不错吧?看着越来越年轻了。”太傅夫人摸摸她脑袋,“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哭,没想到长大后这么爱笑这么会说话。”她朝老夫人道:“我记得以前满京城谁都羡慕你家养了个这么漂亮的女儿。”那是许樱绯刚来侯府那几年的事,这几年,她到处闯祸,还暗恋自己兄长,不见得大家都还羡慕。老夫人却不否认:“是啊,满京城挑不出比我们家樱绯更漂亮的女孩儿。”几个女眷在前面拉着手有说有笑,顾知亭和老太傅在后面聊最近那些文人的字画受欢迎。一行人坐到花园的凉亭里喝茶。顾知亭亲自煮茶,他公子如玉,翩翩优雅刻在骨子里,煮茶的每一个动作都赏心悦目。太傅夫人道:“知亭这孩子,以前在国子监时就是数一数二的好,就是运气差了点,要是先皇还在就好了。”太傅闻言,有点不高兴:“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,现在知亭也不差。”老夫人想起让人后厨准备了新炒的糖栗子和刚蒸的栗子糕,准备叫人去端上来,几个下人都在忙活,许樱绯便起身:“义母,我去看看。”她起身走了,太傅夫人仍看着她的背影:“这孩子,长得可真好。”随即问道:“我没记错的话,今年有十六了吧?可有婚配?”“还没呢。”老夫人看一眼顾知亭,“知亭的意思是不急,慢慢选,想等樱绯自己相中。”太傅夫人忽然道:“二皇子怎么样?我记得他们在国子监一起读书时,他对你们家樱绯就不一样,别人看不出来,我还是看得出来的,情窦初开的年龄,总是喜欢逗樱绯,以为是存心欺负,其实是喜欢才欺负。”她一边说一边慈眉善目地笑,推了推旁边的老太傅,“你说是不是?你教过他们书,有没有看出来?”二皇子便是如今的摄政王萧翎。顾知亭泡茶的手顿了顿,老夫人更是惊诧不已。老太傅白了她一眼:“读书的年纪,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。”太傅夫人但笑不语。老夫人咳了一声:“别开玩笑了,摄政王是什么人?我们侯府哪里高攀得上?”“怎么是高攀?樱绯是郡主,又有你们侯府做靠山,家世好,长相又是数一数二的好,怎么就配不上摄政王了?”老夫人径直摇头:“即便是配得上,摄政王那个性子。”这里没有外人,她也不藏着掖着,撇了撇嘴:“太冷太凌厉了,而且身居高位,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,我们家樱绯不求嫁得大富大贵,但一定是要对她好的,不让她受委屈的,单这一点,摄政王就不行。”太傅夫人笑道:“我看人不会有错,当年在国子监那么些年,这些孩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,虽然近年来个个谈摄政王色变,可若没有雷霆手段,先皇逝世时大盛是稳不下来的,他别无选择。这次回京,才知道他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,可见是个感情专一的人。”檀木茶桌上,茶水忽然洒了一桌,顾知亭拿手巾擦干净,脸上神色淡淡:“我们没这个打算。”许樱绯端着糖炒栗子,身后两个侍女端着糕点和水果。还没走回来,就听到刘之瑶的声音。刘之俊带妹妹来侯府,也是来探望老太傅,他和顾知亭一样,都曾是老太傅的学生。他笑道:“读书时您就偏爱知亭兄,连回京省亲都是先到侯府,夫子也太偏心了!”凉亭里很快就热闹起来。许樱绯和刘之瑶手拉着手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,聊了一阵,刘之俊看到那两个紧紧挨在一起说悄悄话的好姐妹,忽然道:“樱绯妹妹不会对我有意见了吧?”许樱绯转脸:“怎么会?”“总是阻碍你们两姐妹相聚,你又有好久没看到了之瑶了。”他毫无歉疚:“要怪只能怪你们这俩丫头鬼点子太多,在一起就想着怎么跟我作对。”许樱绯有些紧张地攥紧刘之瑶的手,她昨夜才说这几天是之瑶来陪她,今天就露馅了,慌忙道:“谁说我们好久不见了,我们天天见面。”刘之瑶也感受到她的紧张,瞥一眼顾知亭,立即附和道:“就是,你以为你那些虾兵蟹将能关得住我。”两位老夫人看他们拌嘴,笑了起来:“孩子们感情好就好。”以前她们俩从不拆台,总是互相打掩护,替对方隐瞒。顾知亭垂眸泡好了茶,纤长的手指将一杯杯鲜绿的茶汤递给大家,一如既往地优雅又稳重。许樱绯感激地看一眼刘之瑶,刘之瑶的手覆在她手上,示意她安心。那边传来细长的通传声:“摄政王到——”刚说完人就来了,空气中有些许不易察觉的安静。许樱绯侧脸看到一袭玄色长袍的萧翎迈着松散的步伐,从花园的另一端走过来,初秋的花园仍然有许多还未完全凋谢的花朵,冷峻的身影在繁花中异常醒目,路过几株已经凋谢的迎春花搭起来的拱门时微微低头,悠悠的视线隔着老远安静落在亭中那个人身上。